學習筆記04│Period2: Idea of Europe: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Europe

第二個period選的是歐洲史，課程目標在討論「歐洲認同」是從何建立、如何成立。藉由6堂課程和11堂討論課，從歐洲史的不同層面來探討歐洲認同的媒介、如何建立以及經歷了哪些變化。

討論分析的角度與授課脈絡大致如下：

「認同」的定義與成因——古歐洲的認同與擴展——宗教遺產——理性主義——現代化——民族主義——東方主義與歐洲殖民主義——極權政體——戰後歐盟建立至今的自我認同。課程的題材以Gerard Delanty的Formations of European modernity : a historical and political sociology of Europe和Antony Evelyn Alcock的A short history of Europe : from the Greeks and Romans to the present day為主，偶爾搭配一些其他學術資料，偶爾會重疊但也會展現出不同的觀點。對我來說，一個學期以一、兩本課本好像還是會比上學期分散式的課程資料容易一點，可能也是因為電子書的資源比較清楚，但對於課本裡面使用的語言脈絡和文法熟悉以後，閱讀起來比較得心應手一點。雖然有時候半個禮拜會突然有1、200頁的資料（但沒辦法，有些東西就是真的很複雜），但大部分的指定閱讀都是還可以承受的範圍（可以承受：至少不需要不是上學就是讀書，至少有半天可以去書店玩）。

Lecture會以比較脈絡的方式銜接前後兩個discussion task的主題，課程教授另外找了兩位歷史領域的教授來上課。一位是馬斯垂克大學社會學院的老師，另一位則是每次上課都從阿姆斯特丹特地搭2.5小時的火車來，上課完再搭2.5小時的火車回去。我蠻喜歡這幾堂課，老師除了解釋歷史，也會解釋到目前為止的歷史研究中學者有哪些辯論，對於哪些歐洲認同的既定印象有哪些其實是有爭議性的（舉例：法國大革命是啟蒙運動的結果嗎？/歐洲的現代化在歷史上是線性的嗎？）。除此之外，課程也會提到很多時事與歐洲史/歐洲認同的關係，例如這幾年歐洲的國家越來越多外來移民，顯然國族的單一性勢必會受到影響，當我們看待某些歐盟議會成員發言的時候，會抱持著甚麼態度；或是這幾年有哪些國際間的交流，意味著甚麼、對接下來的政治局勢會有甚麼影響等等。這些課程的內容當然也對於課程的討論很有幫助，有時候讀了太多資料，有一些比較系統化的整理也可以更了解內容。可惜lecture在8:30/9:00，又不像討論課是必須到課，所以參與課堂的通常只有10個同學（並隨著學期有越來越少的趨勢），畢竟早上八點天都還沒亮啊:(

課程老師Mark是大一人類學基礎課程當代史的授課老師，班上的同學因此也大部分都有上過當代史。雖然Lily來的時候我們很努力地肉搜我上課的老師們，但沒有找到很多資料，只知道他是英國人，學識應該滿淵博的。在我對PBL短淺的理解裡，Mark是一個很適合教PBL的老師。第一，歷史這個學門本來就需要由不同的見解來理解，但仍然需要認知到其中的某些大脈絡；第二，在我的理解裡歐洲人理解世界史可能需要多花一點時間跳脫歐美中心的視角，但老師在這個方面有其智慧、也用很多元開放的角度對待歷史這件事（其實應該是當代歷史學家的學術倫理？不太確定）；第三，Mark對於世界史的認識夠多，所以雖然不像上個學期的助教老師很主動地參與討論，但知道在甚麼時候應該多提供學生一些討論的資訊。沒有好壞，相比起來上學期的助教老師是那種很關心學生、願意和學生一起學習，但對於專業的認知可能就是「熟讀我們的課程資料」的程度，比較難給更多資料以外的東西，這種教育工作本來就很吃專業經歷。另外，一如系館事件大學長說「我們有很多很棒的老師」，從系館發email關閉那一天同學們在休息時間討論時，平常不太干涉我們聊天內容的Mark就很主動地加入談話，隔週還特別問起這件事的後續，「他們應該要來上當代史」，提到有人說搞不清楚歷史脈絡的時候，他提議。

雖然我沒有跟著大部分的同學上當代史，但幸好在高中的時候學了很多歷史的內容，以及不同地區歷史的交互關係；而且台灣史本身就與世界史緊密相連。因為不是死背，也覺得很有趣，所以還沒有忘光。在課程中/和朋友聊天的過程發現，歐洲人在大學之前學的歷史大部分僅限於歐洲內部，他們更聚焦在自己國家的歷史，就連第二次世界大戰，也幾乎沒有提到太平洋戰爭的部分。但我們的歷史課和地理課除了歐之以外也學了台灣史、中國史、伊斯蘭文明、美洲文明和非洲的一些大概念，所以還是滿跟得上大家，至少在討論「歐洲自我認同」之前，知道這之前的歷史脈絡。尤其在提到歐洲與亞洲的互動的時候，老師都會特別點我說明，雖然常常覺得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還特別去查了以前的課本），但可以成為同學們的亞洲史教科書滿得意的哈。

發現這裡的學生很習慣連結課程討論的東西和自己的經驗，所以會有很多「我是葡萄牙人所以……」這樣的對話。但是好的方向，會感覺每個人都在學習上連結自己的經驗。這堂課有我一個亞洲人、和兩個美國交換生（雖然他們上課都沒有發言也顯然沒有那麼大的動機）提供「歐洲之外」的經驗和觀點；幸運地也有一個林堡人，所以在荷蘭/馬斯垂克附近當地的議題上可以提供在的的見解。我一直有點好奇英國人對於自己與歐洲的關係的認知，幸好老師是英國人，在最後一堂課的時候我就問他英國人怎麼看待脫歐這件事；老師說，心態上很多英國人（他是英格蘭人，其他地區我們沒有特別討論）還是覺得自己是歐洲公民，只是很多人脫歐以後才意識到「自己身為歐盟的公民被拿掉了。」

我想這也驗證了歐盟的建立在建構歐洲認同有著一定程度的重要性。第一個禮拜老師問亞洲人怎麼看待Idea of Europe，我說普遍好像會覺得「歐洲比較進步、比較好」，但好像講得不太完整；其他同學提到他們自己的見解的時候，主要也圍繞著基督教、歐盟、羅馬帝國（aka我們的討論重點們），但好像都說不清。那個禮拜和用Erasmus來讀研的義大利人Letizia和和我一樣會延畢來交換的巴西人Luiza聊天，Letizia說義大利老一輩不會覺得有歐洲認同，某些甚至還會討厭過往世仇的國家（例如法國），她覺得Erasmus計畫、歐盟的建立、歐元的使用、申根條約後歐洲人的頻繁交流才讓這一代比較感覺「歐洲是一個整體」。Luiza說她也意識到在她們過往的歷史課本中，有一點太從葡萄牙人的角度觀看南美洲的歷史了，這讓她覺得不太好。這一段對話很激勵我，「歐洲人怎麼認同自己」也偶爾成為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外國人講話的時候提出的話題。

如同每一次有人問我課程學的怎麼樣時我的回答，課程學得如何取決於同學們的主動參與程度。非常喜歡這個學期的同學，大家幾乎都有讀書、幾乎都願意發言，對於不同的想法很開放（會讓彼此說完儘管可能不太認同）、也對於像我這樣話需要花一點時間說清楚的同學很有耐心（有可能因為很多大一熱情還沒被消磨？）。我們在期末考前一天甚至自組讀書會，一起走過這個學期學到的東西，猜題然後試著回答，我也又多問了一點不同國家文化的東西，例如基督教與中學教育/政治的關係。下課後偶爾也有機會和同學在走廊上小聊準備報告的過程、他們鼓勵我discussion leader做得很好、討論課堂和學校發生的事情等等。

期末報告我做了「荷蘭在台治理的因果」，突然想起大一的時候蔡彤提起他的歷史老師邀請他一起去荷蘭做研究，他分享給我以後我有一段時間好想跳槽去淡江大學，還因此讀了一些論文和資料。出國前也讀了一本日治時期人類學家研究荷治台灣的論文集，最後發現馬斯垂克地區和VOC不一定有直接關係，但讀這段歷史的過程常常發現一些好玩的東西。做報告的期間當閒書讀完了鄭維中老師的《海上傭兵》，雖然沒有非常直接的幫助，但又從另一個視角觀看的這段歷史。中間反覆讀了不少資料，也花了一點時間思考怎麼把上課學到的東西放進報告中，畢竟用這堂課來做這項報告，還是會想要用多一點點歐洲人的歷史與概念來觀看。Mark在做報告的附加作業journal中的倒數第二個禮拜，指示我們需要互相交換閱讀給feedback，也因此在交作業之前有人一起看看自己的報告。多虧了一些線上整理論文、概述資料、從論文找關鍵內容的網站，最後一天雖然office系統突然死掉，花了一個小時重灌但總之是交出去了。

壓力最大的其實是期末考。我的academic writing超爛，上一次認真學寫英文文章也是去年十月密集準備托福的時候，再上一次是指考，根本不記得，單字量又低，考試前花最多時間在背感覺會考的單字，在抄筆記的時候也刻意要抄整段或整個句子，至少要寫得出東西。總之那段時間非常焦慮，覺得天啊如果我明明都有讀書但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一定會超爛，而且光是想到要在那種大體育館裡感覺整個宇宙都在用力寫字就覺得很可怕。幸好最後有盡量寫出一點，寫的時候已經不想管文法或單字有沒有拼錯了；坐在隔壁的小大一看到我很焦慮，非常堅定地說you will be fine。成績還沒出來，希望老師看在我全勤而且上課都有認真發言的份上放過我。

備考的非常痛苦時期，開始思考為什麼我的英文寫不好，英文寫不好就代表我不是一個好的人類學學生嗎？如果不先把自己裝進第一的形式的框裡，就不能裝進第二個內容的眶嗎？但的確，我現在選擇這個國家交換就必須要服膺他們選擇的語言，可是回來思考很多人類學學術論文或專業的時候，好像還是有一種「歐美的研究比較好」、「去歐美做藝術/歷史/文學研究才足夠證明自己」的邏輯在？我一直想到小王子裡的土耳其天文學家。那時候很傷心，因為發現自己又被語言困住了。當然這其中肯定牽扯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我還在慢慢的釐清。

第一堂課一如往常地自我介紹的時候，在名字後面大家加上想選這一堂課的原因以及還選了哪些課；最後一堂課，老師一一問來上課的大家，對於Idea of Europe的認識是甚麼？覺得歐洲有Europe identity嗎？同學們開始對一開始發想的內容感覺到不肯定，回答圍繞在歐洲可能存在但歐洲認同不那麼明確、歐洲認同相對鬆散、認同的有機性以及文化衝擊的關係；我們提到如果強制定義的話，可能會造成排他和分裂，那好像也滿危險的。我在那一堂課想到歐洲人如何看待自己當然也影響著他者怎麼看待他們，可是當我們責備歐洲人在東方主義裡使「真正的東方」缺席的時候，我們是不是也用上「歐洲」這樣單一一致的概念囊括了我們對這個地區的了解呢？總之是很有收穫，鷹架也搭得很好（課程的鷹架+我自己學習歷史的鷹架）的一堂課，非常滿足。